庄卫星 摄

十五年前的我,随着二十二冶的冶建队伍,第一次远离家乡故土,走出国门来到巴基斯坦山达克,参与到山达克铜金矿恢复生产的建设工程中。一路走过四季,北京寒冬,卡拉奇盛夏,奎塔深秋,山达克初冬。当国航班机在卡拉奇真纳国际机场平稳降落,乘上接机的车辆,我们顾不上攀谈,而是新奇地环顾异域风情。

翌日清晨,我们离开位于巴基斯坦边防重镇奎塔的中冶办事处,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向戈壁大漠深处驶去。中午时分车队到达了察盖地区首府达尔坂丁,此时七百公里的路程才走一半。随着车队继续向西行驶,路两边本就稀少的树木慢慢看不见了,村庄田地也没了踪迹,偶尔能看见路边倒毙的单峰驼的风干尸体,路况也更加不好,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,只有星星点点枯黄的骆驼刺。经过十几小时长途跋涉,傍晚时分终于达到目的地——山达克。

按照中冶集团安排,二十二冶员工负责选矿厂的机、电、仪表设备的检修以及正常生产后的日常维修维护。至今,我的笔记本上还记着第一批外国同事的名字:阿齐兹•艾哈迈德•夏,穆罕默德•阿谢夫,纳德•夏瓦尼,阿卜杜勒•巴塞特。第一次见面,就被巴方员工的热情所感染,他们逐个和中方员工握手拥抱,而且那以后每天早上,互问早安成为习惯并延续下来。穆斯林斋戒月期间,巴方同事除了每天五次祷告外,日出后和日落前的整个白天,不喝水、不吃饭。为了保证人身安全,公司每天下午安排他们休息,我便主动承担起所有选矿厂自动化仪表日常维护维修工作,而另一名巴方同事则辅助我工作。工作之余,他们经常到中方生活区做客,我也常去巴方员工生活区找他们聊天。半年后,我们突破语言障碍,可以正常交流,中文、英文、乌尔都语掺杂在一起,全新的“山达克语”于是诞生。

矿山的生产恢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,整个生产流程很顺利。每天伴随着采矿场轰隆的爆破声,大型矿山车从露天矿床一车车把品位极高的矿石运送到选矿厂,经过数道工序再到冶炼厂,一炉炉的粗铜冶炼出来。随着施工进展顺利,我们选矿厂仪表班组的日常工作也趋于正常,达到测量准确、执行到位的要求。山达克选矿厂生产工艺设计成形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自动化仪表控制系统相对于2002年国内厂矿的控制系统,仍然落后很多,没有统一的分散检测与集中控制系统PLC或DCS,只有数量上较多的手动、自动、串级类的KMM和KMS智能调节器,整个生产线上有大量的一次测量仪表、二次显示仪表、电动调节器、调节阀和执行机构。在缺少图纸缺少设备资料的前提下,中巴双方员工团结共事,克服技术标准、图纸资料以及沟通交流等方面的困难,用最短的时间掌握了整个选矿厂现场设备情况。每天,一名中方员工带领一名巴方员工沿选矿厂生产线进行设备点检;另一名中方员工带领其他巴方员工在仪表班组待命,随时准备处理设备故障突发事件,为选矿厂稳定生产保驾护航。工作之余,我们经常给巴方同事讲解仪表的原理和控制系统的控制方式,每次点检和处理设备故障,中方员工都是走在前面,亲自上手解决问题,对于危险、有毒、辐射等特殊场所,在严格做好防护的前提下,尽量不让巴方员工参与,让他们远离危险源。

作为二十二冶员工,我们更代表着中国冶建人的形象。对巴方同事的关心帮助,尤其是对他们宗教信仰、风俗习惯的尊重,更赢得了他们的认可和赞赏。由于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的限制,在面对突发事件和危险环境时,我们都冲在前面。选矿厂尾矿车间皮带通廊有台高压高速电机受条件制约,只配置一套转速测量系统,监控电机是否正常运行,并没有参与自动控制。一天,现场操作人员打扫卫生的时候,测速探头进水导致不能正常测速,探头靠近高速运转的电机主轴,由于电机不参与自动控制,又没有联锁,因此在设备运转过程中排除故障属于高危作业;但如果故障不排除,电机转速不稳已严重影响皮带机连续上料。为了保证生产顺利进行,在和领导、同事商议制定安全检修方案后,独自上前进行故障排除。脱掉长袖工作服和口罩,一个胳膊伸进去慢慢拆下探头,清理干净检查无误,一只手再慢慢安装回位……经过反复检修终于排除故障,探头恢复测量,生产照常进行。在我处理故障的时候,站在身后的中巴双方员工一声不吭,生怕打扰我的工作,整个现场只有电机低沉的怒吼声。回到仪表班组,巴方同事一边忙着沏奶茶,一边围着我问东问西,紧张的心情溢于言表。

在异国他乡,中巴同事间关系融洽和谐,但我们的思乡之情日益强烈。为了缓解大家的思乡之情,公司经常在周末组织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,我参加最多的是足球比赛。场边挂上中巴国旗,双方员工自发组成啦啦队,为各自的球队加油。同时还有篮球、拔河、兵乓、越野比赛,中国传统节日还举办联欢会。尤其在春节,中巴双方员工欢聚一堂,节日气氛更加浓重,记忆最深的就是郫路支员工表演的民族弹唱,清一色民族乐器,在欢快的节奏中翩翩起舞,并且曲调独特,嗓音清亮优雅。生活区还配备了卫星电视,后院制作了鸽舍搭了鸽棚,鸽群也慢慢发展起来。每天清晨和黄昏,把鸽群放出,看着它们在生活区前后盘旋,鸽哨清脆悠长,别有一番滋味。宿舍前院种上了巴方同事带来的草皮,这一点点绿色显得格外耀眼,偶尔还吸引来一两只鸟雀或一群不知名的大黄蜂。夜晚坐在草坪旁仰望夜空,大漠戈壁的夜空繁星点点、星云密布,星海下偶尔一架民航客机闪着航灯向着东北方向远去去,那是祖国的方向,那是家乡的方向。

2005年秋天,怀着对山达克的人和事的眷恋,我回到朝思暮想的祖国家乡和亲人身边。那一年,我三十三岁,而巴方同事都二十多岁。三年的工作生活使我们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如今山达克的所有过往,慢慢尘封在我的记忆里,但山达克的经历却是我一生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。山达克,现在的你还好吗?当年的鸽群还在吗?小草小树长高了吧?山达克,我们一起维护的生产线还在正常运转吗?我的巴基斯坦兄弟们,你们还好吗?  (作者单位:中国二十二冶集团)